野草,自有它们的勃勃生机美,关键是,能不能欣赏。
新房子最大的亮点,是有一个百余平方米的大院子。院子本是一个斜坡,我们在装修房子的同时,顺带将院子整平了。整平后的院子,黄澄澄的。我们盘算着,哪里种菜,哪里栽花,哪里摆个户外摇椅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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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了说,房子在黄山,我们现在生活在杭州。房子是预备退休后养老的。端午放假,我和妻子决定去小住几天。
家里的油漆味基本散尽了。妻子打开后门,走进院子。“天哪!”妻子一声惊叫。
赶紧跟过去看。我也惊呆了!
我们上一次离开时,院子还是光秃秃的,像一个光膀子的壮汉,裸露着黄黄的、微黑的皮肤。几个月没来,院子里已是杂草丛生,生机勃勃。我们运来的土,都是山坡中间的土,纯纯的土,没有草根,没有草籽,连片草叶也没有。怎么才几个月,院子里忽然长出这么多草?它们是怎么来的?也没有人给它们浇水施肥啊,它们怎么就如此生机盎然,成了这里的主人?
妻子说,认认它们。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,认识不少草。最多的,是车前草,这里一丛,那里一簇,窈窕,瘦削,微风拂过,它们就东摇西晃,像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孩子;最嫩绿的,是荆芥草,它们喜欢抱团生长,一团团,一窝窝,这种草,我们小时候都是割了回家喂猪的,只掐它的嫩头;最好看的是紫苏,宽大的叶子,泛着暗红色,像晒了太多紫外线的姑娘的脸,它是可以做菜的,烧出来的菜汁,像苋菜一样红,吃了,嘴唇也是暗红的,仿佛涂了太多的口红;个头最高的草,我看着有点像蒿草,但我记忆中的蒿草,没有长这么高的,枝干也没有这么壮实。拿不准。妻子拿出手机,打开“图识万物”小程序,一查,不是什么蒿草,而是加拿大一枝黄花。这是个外来入侵物种啊,它是怎么侵入到我们这个小院的?而且,长得如此茂盛?
很多草是我也不认识的,“图识万物”帮了我们的忙,它都认识。有一种结了很多小红果子的,叫蛇莓,据说是蛇喜欢吃的果子,网上还有一种说法,说是有蛇果的地方,往往有蛇的踪迹。忽然有点担心,这些茂盛的野草之下,会不会真藏着一条蛇呢?我们找来一根竹竿,往草丛里拍打,以打草惊蛇。没有见到蛇影,倒是又看到了一种藤蔓植物葎草,在草丛中游弋,我们找不到它的根,只看到了它的藤蔓,在草叶间穿梭,遇到谁,就热情地一把拉住,藤呢,则将你牢牢地缠住,然后继续爬高,或者前行。妻子试图扯起它,没想到它的枝叶间藏着小刺,戳得她一声尖叫。
我思忖着,要不要向邻居借一把镰刀或者锄头,将这些杂草都根除掉。刚刚还被葎草割伤的妻子,却直摇头,她说,这些野草,在不请自来之前,我不认识它们,也不会注意它们,但现在它们来到了我们的院子,就是这院子的主人,也是我们的客人,它们将我们本来光秃秃的院子,装点得生机勃勃,郁郁葱葱,有什么不好呢?
可是,这院子杂草丛生,让人看了,会不会显得荒芜而破败?
明明是生机盎然,怎么是荒芜破败呢?妻子摇头,说,野草也是生命,它们也有勃勃生机。所不同的是,在有的人眼里,它是荒芜,是杂乱,是败相,但在另一些人眼里,它也是生机,也是绿意,也是活力。只是原来我们打算将院子打造成“百花园”或者“百菜园”,而现在,它不用我们打理,无须我们费心,自己先成了“百草园”。(孙道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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